夜读丨为萤火虫哭泣的夜晚

某个周二的晚上九点，我坐在书桌前号啕大哭。面前的电脑屏幕上，某个官方账号发布的视频称，很多地方的萤火虫濒临灭绝，快要消失了(le)。究其原因，是它们(tāmen)原生态的栖息地被(bèi)人类蚕食，空气和水受到持续污染(wūrǎn)。 一时之间，我竟无法(wúfǎ)在记忆中打捞起(qǐ)与萤火虫相关的具体画面。只是清楚地感觉到，我的童年要消失了。 如果不是人们在萤火虫的聚集地采集到美到(měidào)梦幻般的画面，并加上后期唯美滤镜和BGM，萤火虫是相当不起眼的小虫。它们椭圆的小小身体，灰扑扑的，白天不爱露面(lòumiàn)。晚上，在稻田、山林间漫舞，身体闪烁着小小的光芒。但它是一段(yīduàn)专属于童年的记忆(jìyì)。 小时候，从我们家去最近的商店，要经过一片宽阔的稻田。于是，那些(nàxiē)去买冰棍的夏夜(xiàyè)，就成了与萤火虫狭路相逢的时刻(shíkè)。它们羸弱又胆小，非常容易被逮住。一旦被人捂进掌心，绿莹莹的光随时可能(kěnéng)熄灭。 我当时总想把那点(nàdiǎn)荧光留在自己手中观赏，但(dàn)常常未遂。有几次抓了些装进玻璃瓶，带回家只一会儿就不亮了。第二天醒来，发现瓶子里的小虫们不仅(bùjǐn)毫无魅力，甚至有些瘆人，只能放生。它们就如同自己的名字一样，萤火，只适合(shìhé)远远观赏，流光飘渺。 所以，对我来说，萤火虫不仅是田野间飞舞的小昆虫，是只适合远观的视觉奇迹，更象征着无法抓紧(zhuājǐn)但令人神往(lìngrénshénwǎng)的某种美好想象。 这些(zhèxiē)想象，大都和童年有关。那时很多人家才新装了电话(diànhuà)，互联网刚在中国萌芽，远没有现在的方便快捷(fāngbiànkuàijié)。但再庸常的生活也(yě)像一张徐徐展开的地图，我们忐忑地借助这些新奇玩意儿，对世界展开热烈又飘渺的幻想。 想快点长大，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，想知道很多为什么。这些想象，让人如一块干净又干燥(gānzào)的海绵，汲取着周围(zhōuwéi)世界的一切，并常常毫无来由地感到欣喜。 西方哲学(xīfāngzhéxué)理论中，有个“童年哲学”的(de)分支，它认为儿童在探索时，保持着愉悦的心境，喜欢思考(sīkǎo)并享受这个过程；儿童理智探究活动同时也(yě)具有感性的特质。我想，童年时，我们都是(shì)天然的哲学家，哪怕在贫瘠的环境中，也欣然思考着关于生命的一切。这也许是生命自带的雀跃。 那时候，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是一只小小的、自由的萤火虫(yínghuǒchóng)。 这些雀跃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(de)呢？就像萤火虫的繁衍生息需要水源干净、空气清新的栖居地一样，人们对生活的热情与想象，也需要条件。一个不错(bùcuò)的原生家庭，某位善于点拨(diǎnbō)人的师长，一些(yīxiē)没什么负担的时光……可能都会点亮我们心中的萤火。 只是，随着逐渐成长，我们(wǒmen)终究要亲自肩负起(jiānfùqǐ)生活的重担，甚至逐渐被(bèi)按压在(zài)尘埃中。我们总要变得更现实，甚至劝自己少些不切实际的念头。并非我们不能为童年留一个抽屉，只是现实通常告诉我们，越需要为生活沉身搏杀，内心的净土可能就会被挤占得越厉害。 就(jiù)像明代思想家李贽说的：以童心既障，而以从外入(wàirù)者闻见道理为之心也(yě)。童心丧失，后天得到的“闻见道理”入主心灵，我们心里的萤火虫，也逐渐从山野间消失。 所以，开头那段视频并不仅是在告诉我们，这个世界上有种发光的小昆虫正在慢慢(mànmàn)淡出人们的世界。它更像是一个绝佳(juéjiā)的寓言，宣告着我们为成长熄灭的光。这难免令人悲伤(bēishāng)。 (本文来自澎湃新闻，更多原创资讯(zīxùn)请下载“澎湃新闻”APP)